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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从新疆来》之陈建斌篇:一个勺子

时间:2016-12-11 13:50    来源:凤凰读书  

  

 

  本文摘自《我从新疆来2:我从哪里来》作者:库尔班江·赛买提 出版社: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6.11月出版

  从哲学角度说,当你的工作和生活已经纠缠在了另一个城市,你就有了一个回不去的家乡,从这个意义上讲,这可能就是你动力的来源,但这并不会让你想要回到家乡去生活,因为太长时间不在那里,你已经无法适应那个环境了。只是每当半夜,看到朋友在朋友圈发家乡的美食,我就会崩溃,多少次我都在想,我耽误了多少顿这样好吃的饭菜啊!虽然我能在全国各地品尝各式各样的美食,但在心里就是没办法和家乡的美食相比,那个瞬间我会觉得惆怅。为了某些事情,人必须舍弃一些东西,那些东西未尝不是生命中的享受,未尝不是生命中的美好,它们在我心里统称为“故乡”,而我的故乡,就是新疆。

  我在乌鲁木齐出生,家在小西门,我父亲在市体委工作,他是那种特别善良、特别老实、特别忠诚的人。父亲上中学的时候,成绩很好,他也非常想上大学,因为身体条件非常不错,被挑走去做了运动员,老实又忠诚的父亲觉得“既然组织上让我当运动员那我就去当吧”,他就这样成了运动健将,那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时候的事情。后来我上大学,上研究生,其实也是希望替他完成这个心愿,完成他没有完成的梦想。

  我爸妈都是老实人,但我小时候也没少揍我。我小时候非常调皮,胆子也特别大,现在想起当时的很多事情,我都觉得后怕。院子里挖地基,挖出一个防空洞,那其实是很危险的,我和几个小孩儿拿一个火把就钻进去探险了,在里头特别高兴,等我一出来,我看我妈就等在洞口,不用说肯定是劈头盖脸就把我一顿打。这样的事情,小时候没少干。

  我们院子里有各种民族的人,我的小伙伴们也是不同民族的。印象最深的是院子里住的俄罗斯族,他家有个外婆,年纪很大了。她的小孙子,也就是我的小伙伴,我们当时老是逗他。有天,老太太在院子里洗衣服,我们对他说:“你去亲一下你的外婆。”他就“噔噔噔”跑过去,抱着正在洗衣服的外婆就亲,我们看着就哈哈大笑。但现在想起来,在我的家庭环境里,情感的表达特别含蓄,没有跟父母拥抱、亲吻这样亲密的举动,才会觉得那样的表达很好玩儿,而这种含蓄其实是一种沟通和交流上的弊端。

  

 

  电影《一个勺子》剧照

  我在体委的院子里长大,周围全是运动员,乌鲁木齐的冠军、全新疆的冠军、全国的冠军。我从小也想做运动员。十几岁的时候迷上了电影,才觉得当初对体育的喜欢其实并不是梦想,是在那个环境里耳濡目染得来的。

  十七八岁的时候,我是一个影迷,还写过剧本,当时找了几个新疆电视台的朋友,一个会摄像,两个会表演,准备拍我的剧本,但是灯一打,我就蒙了,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拍。我才发现虽然老是看电影,但看到的只是幻觉,那时候才知道,我应该去专业地学习这件事。

  在那个时代,对一般人来说,电影这样的文艺产品作为一个业余爱好就够了。当我说我准备当演员时,我爸觉得不可思议。而我只是觉得我想做这个事儿,并没有想到为了完成自己想做的事,需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。

  这些付出的代价,包括20到30岁这之间,我没有正常的生活,没有在父母身边,没有吃到家里的饭,一个人在北京过着非常不堪的生活,很痛苦。为什么不好好待家里呢?家里有父母,有朋友,有一切你熟悉的,你会生活得比较安逸、舒服,为什么要放弃这个,非要跑到外头去呢?

  1990年,我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,同班的来自新疆的同学还有李亚鹏和王学兵,我们都是新疆话剧团的定向培养生。

  刚上大学的时候,同学会问我们“从哪儿来的”“在新疆你们住在哪儿”。

  当时同学都觉得我们是骑骆驼的,住在草原上,那个时候大家对新疆就是这个印象。

  大学时期我很热爱摇滚乐,跟班里的男生组了一个乐队叫“小公驴”,叫这个名字也是因为新疆的驴很多,而且驴有股倔脾气,有冲劲儿。我们最爱唱的就是崔健的《花房姑娘》。

  1994年本科毕业之后,其他同学都把行李存在北京了。他们都做好了准备要再回来,只有我一个人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拿回了新疆。他们做了“北漂”,我按规定直接回了新疆话剧团。我告诉自己,不去北京可以,但要去的话必须名正言顺地去,不是去混,也不是去漂。

  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乌鲁木齐,特别想找人聊天,聊聊专业上的东西,聊些让我觉得愉快的事情。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情,哪怕有一个人能一起谈谈,都是莫大的享受。我遇到了一个叫朗辰的人,他是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,在天山厂工作,我总去找他,一跟他谈起北京,聊起电影,我才觉得我是我。

  那时候我拿着一个月300块的工资,整整一年就一部舞台剧找了我,看过剧本之后,我拒绝了。之后我从新疆大学找了文化课的老师,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了学费,开始准备研究生考试,第一次考就考上了。1995年我回到北京,到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开始了研究生的学习生活。本科毕业时带回新疆的东西我一样都没带走,全部留在了父母的房子里,我又背了个小包,告诉自己,从现在我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。

  那年我27岁,而我的中学同学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,我的本科同学有的已经拍了影视剧,小有名气。

  研究生期间,每个月我都能收到家里发给我的汇款单,但我觉得不好意思,这么大了还在上学不说,还要家里给寄钱。从另一个方面来讲,那时候也算是无所事事,因为上研究生除了读书,确实就是没有什么事。但是我也非常感谢那段时间有一个非常好的读书环境,读了大量好的剧本,这些都成为了我之后的资源。

  武侠小说里有两种路子,一种是练招数,很快就能用上,还有一种是练基本功,一时半会儿拿出来没用,非常慢,但一旦练成,就会非常厉害。我很庆幸我在学校遇到了很好的老师,传授给我的就是扎扎实实学基本功的派别。虽然在后来进剧组拍戏的实践过程中,遇到了很多麻烦,因为剧组里还是更加江湖的,需要跟不同的人搞好关系,我那个时候对这些事情不以为然,非常不喜欢,没有学过,也因此让人家觉得为什么我就不能融入那样的氛围里边。我秉承在学校学到的传统,而这个传统,过了五年、十年,才真正显示出力量,直到我自己写剧本,自己做导演,这些积累都是来自当初在学校学到的基本功。虽然这个过程很笨,很傻。有时候也会想,为什么当时不能聪明点,融入进去呢?我觉得我不是那样的人,也不喜欢那个方式,当时就坚持了自己的想法。

  毕业之后开始拍戏,慢慢得到了认可和肯定。后来,没有人再问过我新疆的草原和骆驼。当每一个人把自己的事情做好,做到出类拔萃,先做到让自己有一个最好的成果,就可以让家人骄傲,就同样可以成为家乡的骄傲,那个时候你所代表的家乡才有意义。如果没有做到这一点,再说多少都是茫然。

 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,人人都是平等的。我是做电影的,全世界做电影的人都是我的同行,不论我们从哪里来,不分国家,我们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,都是要拍出更好的电影。

  真正有价值的一个人,他一定是会对自己提出很高要求的,不会因为个人的出身,从哪里来,这个标准就发生变化。标准永远不会变的,只有一个,就是大家做这个事情能不能做得更好。如果你能做到更好,你代表的就是这个行业的巅峰,其实就这么简单。

  我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,很喜欢这里,就是因为这里不问出身,你从哪里来,无所谓,是什么人,无所谓,就应了那句话叫“英雄不问出处”。

  刚毕业的时候,我还没有工作,更没什么钱,每次黄昏走在大街上,看到楼里的灯亮着,就真的太想有一个自己的家了。那个时候我还在租的房子里自己一个人住,每次回到房间,真的非常害怕。所以我特别愿意去拍戏,去剧组工作,只是因为没办法回来面对自己一个人在房子里的那种恐怖。但就算如此,我也从没想过搬上东西离开,我要努力拥有一个有闪烁的、明亮的、温暖的灯火的房间。

  刚从新疆走出来的时候,我没什么伟大的理想和远大的志向,比如一定要为家乡做一点事情,这必须实事求是地说,完全没有。等到了有了合适的机会,当我真正有机会自己去拍电影的时候,在可以允许的范围内,我才做了一点事情。

  时代总在变,并不是单一一个时代的问题,所有的时代里都会有这样的声音,就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变得更聪明?聪明意味着什么呢?聪明就是成熟嘛。我们小时候会坚持很多东西,在长大的过程中,这种坚持会逐渐被遇到的大多数人说成是“傻”,于是慢慢我们麻痹自己,坚持梦想变成了一个傻子的做法。那我就把梦想搁那儿吧,老老实实赶紧找一个工作,然后顺顺当当地生活。

 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,但是有很少的人,我必须要说很少的人,能够坚持自己的初衷。这个过程会遭受很多的挫折和打击,如果能够承受的话,也许有一天能够成就梦想。能够实现梦想的人真的很少,因为大家完全可以选择一条更容易、更轻松的路。就拿我自己举例,我同学的孩子现在都上大学了,我的孩子才多大?因为他们在谈恋爱、结婚的时候,我还在上学,在读研究生。在别人看来,所谓正常的人看来,我这个人真的是脑子有问题,按咱们新疆的话说,这个人是一个勺子。

  我善良忠诚的父亲在别人看来就是个勺子,每次我听到别人议论我父亲说他很傻,我都觉得不舒服。难道善良、忠诚的人,在生活中就要被人欺负,被说成是笨吗?我并不赞同这个观点,这是我们现在这个社会生活当中一些特别不好的社会习气。

  《一个勺子》讲的就是这么一个人,大家都觉得他傻,但之后勺子自己觉得自己是对的,拍这样一个电影是我做这件事的原因之一。另外一个原因是,电影虽然没有选择在新疆拍,但影片里用的是新疆方言。记得以前在天山厂拍的戏都是用的普通话,很多演员说不了普通话,就找上海电影制片厂给配音,硬生生配得像外国人。我们看到的香港电影用的是广东话,赵本山的小品用的是东北话,但新疆就没有一个正式的好的作品是用新疆方言的。当我问自己为家乡做过什么的时候,至少可以说在普及新疆方言上,我做了一件事,用一部有品质、有影响的电影,让《一个勺子》,把新疆方言带到了观众面前。在金马奖颁奖的时候,当他们读“获奖者陈建斌,《一个勺子》”,读的人只知道《一个勺子》是一部电影,但是我知道,那就是一句新疆方言。在华语电影的最高殿堂,我让新疆方言响彻,我自己心里知道,那个时候我很自豪,我为我的家乡做了件事。

  电影《一个勺子》可以拍成很多种类型,可以拍得很唯美,那个很容易,但说实在的,最终做成现在大家看到的样子,是因为我想把它拍成这个样子,因为那就是我想做的人,想做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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